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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陈玥儿

浮沉录 南唐 6405 2023-12-29 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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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宁国郡主的凤驾出了九叶城,消失在茫茫的官道上。这九叶城的宵禁便撤销了,许多入城来换年货的农家小贩在城门口也没有再像那天一般排好几个时辰的队。盘查虽然依旧严厉,但却明显快了许多。那些早早卖完自家出产换了年货的村民都一脸喜色地迎着暮色往回赶,家里的牛或许还没喂,家里的小孩或许还等着自己包袱里换来的糖果。

   虽然听说北边在打仗,但大胤的百姓向来都顺受朴实得很,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

   秦川靠着醉云居二楼的窗户,托了郡主的福,他才能得以在这平常想都不敢想的豪华酒楼中住上两天,而且都是好吃好喝地被招待着。马老板也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唯恐招呼不周。

   这间房是那天郡主用膳的房间,依稀还残留着九叶草的香味。秦川呆呆地坐着,看着楼下从行人如织,到天色渐晚,手边还有一个空了的酒壶。

   隆重的夜色席卷而来,他依稀闻到了巢湖水淡淡的腥味。起风了。

   华灯初上,九叶城依旧有些热闹,华贵的马车载着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少爷划过青石板的街道。驶去的方向,脂粉渐浓。醉云居的一楼也渐渐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富商乡绅,聚会的,应酬的,叫上一桌子菜,点上一两壶好酒,吃喝得不亦乐乎。仿佛太平依旧在,而北方月下的寒衣,是否会遥望着家乡,奏上一曲《九歌》,或是《绾青丝》呢?没人去理会。

   大胤风调雨顺了几年,国库颇有积蓄,这场战还是打得起的。而北方被占的十数个城池中流散出来的难民显然还不能千里迢迢赶到这闻缺山以南来。所以繁华依旧成为必然。就算偶尔有人路过兵部,看见大门口张贴的那张征兵榜文,也只是会疑惑一阵:漠北人能打到这九叶城来么?答案是否定的,所以他们继续歌舞升平。

   北门的守门将士打了个盹,扶了扶斜着耷拉了下来的军帽。他用枪的尾端捅了捅对面的士兵道:“时辰到了,关门吧。”

   对面那士兵也是睡眼惺忪,肯定是昨晚儿流连在那座楼的姑娘身上了。

   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月色,一阵风吹过,冷得他一哆嗦。一不留神,连续几个喷嚏打了出来。他骂骂咧咧道:“娘的,今年是邪了门了,九叶城也这么冷了。光听说漠北的白毛风刮得厉害,难不成还能刮到这九叶城来。”

   二人一阵唠叨,商量着等会儿交了岗该去哪里喝一盅,远远瞥见四个身影从城里走来。原来是换岗的人来了。

   两人正准备动手去关城门,却又听见自城外的夜色中响起了马蹄声,依稀还有“嘎叽”的轮毂声,不疾不徐。

   一愣神的功夫间,马车已然到城门前。赶车的是个穿着灰色长衫的汉子,戴着一个大斗笠,手中的鞭子挥得“啪啪”作响。一看就是世家大族中专门赶车的车把式。

   除此之外那匹枣红色的马也格外引人注目,竟不是平常用来拉车的四腿短小的种类,而是一匹高大俊健的战马。那毛色,那匀称的身形,还有那硕大的马蹄以及做工细致的蹄铁。暴殄天物。二人同时在心里说道。

   那马车停在了城门口,车把式没有下车,依旧坐在车首,表情不咸不淡。

   那士兵接过他递来的通关文牒,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看拉车的马,以及车厢的豪华,还有那车把式傲然的眼神,他都知道这辆车里的人怕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惹得起的。

   士兵草草的翻了翻文牒,甚至没有借着月光细看就合上了交还给那个车把式。随着车把式的一声吆喝,马蹄“嗒嗒”,依旧是那般不疾不徐的朝城里驶去。

   这时,那赶来接岗的四人已经走近,为首的正是吕率。他看着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沉声问道:“什么人?”

   那个看过通关文牒的士兵一脸严肃道:“头儿,估计是朝廷的人。文书是兵部亲批的,我看了,没有假。”

   吕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嗯……行了,你们去吧。”

   远去的马车行在九叶城的街道上,车厢中的空间极大,掌着灯,却没有一丝摇晃。足见那个车把式赶车的功夫可谓一流。一个妇人斜卧绣塌,丹眼凤眉,顾盼之间风韵依存。而绣塌下面则坐着一个少年,白衣如雪,头上那个成人髻似乎是新扎上的,显得有些松散。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挂在腰间,刻着一只麒麟。玉佩的尾端缀着一根明黄丝绹的步摇,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那妇人盯着少年看了半晌道:“今天消息传来,宁国郡主已经启驾回京了。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情。”

   少年生得很是清秀儒雅,眼神却有些阴鹜,他淡淡问道:“那我们还来这九叶城干什么?”

   妇人眉头一挑,略微有些不快:“成儿,你已经成年了,不能再凡事都来问我了。你得学着自己思考。你虽不是萧家的长子,但是却是嫡出。况且你父亲也宠你得很。你自己不争气的话,将来怎么同老大还有老五他们争。”

   说话的是四大世家萧家的正室,由于萧家人一直以做买卖为本,并不掺和政治上的事情,但朝中每年也花钱打点着,所以生意才一直这般顺风顺水。

   今年腊月漠北铁骑南下,攻势迅猛。而大胤朝一直没有组建特别出色的骑兵,此番看见漠北铁骑的威力确实强大,上面那位便有了组建一只大胤朝骑兵的打算。虽然大胤有个燕家,养马驯马的技术很是了得,但这次漠北人南下行动迅速,他们家损失了好几个大的马场。而恰巧萧家在南方有几个较大的马场,养出来的马匹还都算不错,所以萧家家主萧政便滋生了借着这次战乱的机会打通向朝廷输送马匹的通道,和燕家同分这一块肥肉。

   而这位正室萧白氏借着自己正室的名号,软磨硬泡,终于将这个立功的机会给自己的儿子萧成争取过来。

   白氏家也是有名的望族,家中做官的人也不少,自然是知道咱大胤朝这位深谋远虑,心机过人的郡主虽是一介女流,但当今陛下却对她的话是十二分的相信。

   皇帝难见,恰逢这位郡主来九叶山庄,所以白氏跟族人一合计,便朝这九叶城赶来。只是,他们好像晚来了一步。

   萧成养气的功夫哪有他母亲白氏深厚,平常斗斗蛐蛐溜溜狗还行,一碰上正事头一个比一个大,简直就是纨绔子弟的代表。

   他见母亲有些微微动气,赶紧道:“孩儿省得,孩儿省得。”

   白氏望着他叹了口气道:“你呀……”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说罢便不再言语。萧成也不敢再乱说话惹母亲生气,所以车厢一时间有恢复了沉静,只有那灯光忽闪忽闪,照在二人各有所思的脸上。

   白氏此时想着的是还要不要循着宁国郡主的鸾驾一路跟过去。而萧成却在好奇着这传说中天气好得离谱的九叶城有什么好吃的,晚上有什么地方好玩。

   夜色渐渐浓烈起来,秦川意兴阑珊。足足在这里坐了一下午,而王柱则一直在厢房里睡觉。正要回房,却听见“铮”的一声,如银瓶乍破,竟隐隐有些金戈铁马的味道。秦川知道,这是在一楼每天卖唱的瞎子老陈同他的孙女又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今儿个晌午到了饭点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个满脸皱纹的瞎子同他孙女在醉云居的大厅里占了两个小凳子卖曲儿。老陈拉得一手好二胡,而他孙女陈玥儿弹的一手好琵琶。祖孙二人经常在这醉云居里卖卖曲儿,赚点钱糊口。

   陈玥儿生的很漂亮,虽然没有宁国郡主那般倾国倾城,但也是素颜秀丽。虽然才十五岁,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从陈玥儿十四岁时,来同陈老说媒的也不在少数。但来说媒的那些人家不是纨绔子弟就是这九叶城的二世祖。陈老就剩这么一个孙女相依为命了,爱惜得紧,自然是希望自己孙女嫁一个人品样貌都好的人,所以也就一直没同意。

   好在来醉云居吃饭的也都是九叶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那种强抢民女的事情他们还是不会干,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所以祖孙二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虽然清苦,却也乐在其中。

   晌午时分陈玥儿就奏过一曲《舞凌罗》,琴声清脆缠绵,深得班乐谱此曲的意境。虽然秦川不知道她谈的是什么曲子,但是他却如同闻到了溪林畔的那阵恍惚,醉了。

   此时陈玥儿弹的是轩朝名曲《挥戈》,此曲讲的正是当年费季为陈守困在背水湾时的那场战役。金戈之声不仅要急而大,而且得有浩大的水势衬着,难弹之极。就连谱这首曲子的乐师离闻一生也只弹过三遍,而且每次都弹完都弦断指破。

   建英帝李琼当年曾听史贵人,也就是史哲的妹妹弹罢此曲后连叫三声好,并亲笔题了两句诗:银龙落天走东海,万里山河入胸怀。只是李琼觉得男子弹此曲已经是太过勉强,更何况女子来弹更是难上加难。李琼颇有怜香惜玉的情怀,所以下令更改曲谱,将这曲子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陈玥儿弹的这曲《挥戈》明显是改过之后的曲谱,想来真正的原谱靠她这纤纤玉手怕是弹不出来的。但即使如此,那扑面而来的苍凉气势,银龙落天的浩大,都让秦川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虽万钧矛戈,吾往矣。

   秦川正搬了个凳子,坐在二楼,聚精会神的听着陈玥儿表演,如痴如醉。王柱不知何时爬了起来,已经傻呵呵地坐在秦川旁边,不时说着玥儿比村西头二丫漂亮之类的呆话。秦川却充耳不闻。

   马老板见秦川干坐在那听曲,赶紧招呼伙计搬了个小桌,上了些瓜子果子还有一壶上好的银针。自己也赔笑着坐在旁边一口一个秦少侠地叫着。

   他早已经打听到了,眼前这个认真听曲的少年在九叶山庄附近救了宁国郡主一命。宁国郡主是谁,那可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受恩宠得很,不仅参与朝政,而且朝中数项重大举措背后都有这位郡主的影子。这年轻人日后若是能得到郡主稍微的提携,看他的面相,封侯拜将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马老板自诩阅人无数,他之所以对秦川这么客气一方面是由于宁国郡主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认定了这个年轻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正想着,秦川忽然侧过头一脸认真地道:“马老板,我看老陈家祖孙二人卖曲儿赚个钱不容易,您这酒楼家大业大的。能否别抽他那些水了,大不了,您记我账上,等我当兵了有军饷了,再给还上。”说罢极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副不谙世事的表情。

   马老板表情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秦少侠说的哪里话。我本也不是小器之人,陈老那些赏钱抽头对我来说确实是九牛一毛。只是这个是酒楼里的规矩,但既然秦少侠说话了,那我就不再抽老陈的赏钱了。至于少侠说的记账还钱这样的话,还是最好收回去。只盼秦少侠将来飞黄腾达之日,还能记得起醉云居的马馥。来日衣锦还乡时,别忘了来醉云居题幅墨宝,我就心满意足了。”

   马馥不愧是生意中人,一些场面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弄得秦川好似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一般,颇为不好意思。

   正聊着,《挥戈》已经奏到尾声,那正是花青绝摆下背水阵后陈守军发起的最后进攻。陈守军想一鼓作气,费季军已经是置之死地,所以双方人马都是呐喊震天作响。琴声铮铮,延绵不绝,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如一阵风吹过,仿佛带起了浓重的血腥味,尸横遍野,漫江尽红,琴声自此也戛然而止。

   正在大家沉浸和回味在刚才的琴声中时,忽然有人吟道:“银龙落天走东海,万里山河入胸怀,好一曲《挥戈》,好一双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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