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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路途

浮沉录 南唐 5789 2023-05-07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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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乱世风云乱世涌,乱世硝烟乱世雄。成王败寇功过事,都付千年谈笑中。”岁月如梭,天下分分聚聚间,老去了英雄。江山如画,折了多少曾经逸兴豪飞的腰,又有多少红颜成枯骨,流水过小桥。就算是当年南阳最凶的猛虎,也在岁月的耕耘中剪去了爪牙,少了份驰骋天下的豪情。

   秦可籍是南阳郡赤水城人,当年陈朝夺嫡之争日趋严峻,各地战火连连,流寇悍匪到处作乱,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他还记得在南阳郡的郡首天启城的校场上,李琼一身银白亮甲,头盔上扎着纯白的羽毛。腰间那把定王剑镶着一十三颗宝石,闪闪发亮。

   那时的他面对只有六千人的队伍却依然流露出驰骋天下的霸气,拔剑向北道:“从这里往北,将是你们的封土;从这里往北,将写你们千秋的颂歌。”

   每当想起先帝在校场上的那番话,他的心就莫名地激动起来,花白的头发都颤抖起来。每当此时,他都会不可抑制地捧一大坛子南阳郡的麦酒,一个人喝到夕阳西沉,或是东方泛白。

   说起来南阳郡并不出产麦子,麦子多数都种在燕南平原上。只是这里有一种叫“曲霉草”的植物,是酿酒发酵的绝佳草药。酿出来的酒不仅香醇清冽,而且不上头,无论喝多少,一觉醒来,头肯定不会痛,不像北方那些辣到胃里的烈酒。

   费城的夜晚能看见很宽广的天穹,很干净,星光仿佛触手可及。城内依稀还能听见江水拍岸的声响,壮烈如歌。

   一坛子麦酒,费城军营的指挥府宽广的演武场内,不止是秦可籍。花英远抿嘴沉默,轩辕尘飞却大碗喝着酒道:“老将军,您这酒虽然好喝,却也太软绵绵了,比江南那些个姑娘的腰肢都还要软。”

   秦可籍一头花发,收回了遥望天际的目光,无声地笑了笑。他是一个不善争名夺利却敏锐犀利的人。就算当年李琼论功行赏时封了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史哲为大将军,那些为他感到忿忿不平的人吵着要联名上书,他也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让当时已经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李琼有丝毫难堪。他是忠臣,也是信臣。五年之后他上书请退,回南阳做了一个逍遥太守,欢承天伦。偶尔还去巢湖钓钓鱼。

   李琼病危之时,曾召秦可籍入过京,问过他继承大统的建议人选,然而他依旧是一句:“圣意不敢妄自揣夺。”一副翩然世外的架势。

   直到李玄疏靠着自己的手段心计上位,史哲叛乱之时,这头沉寂了十四年之久的猛虎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靠着他当年在大胤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成功牵制了东海、岷川、南阳三郡中史哲的嫡系。

   李玄疏稳固朝局之后曾多次请这位老将军出南阳,但都被他用“年老体迈,身体多疾”的借口给推过去了。直到这次漠北犯边,来势汹汹,这位老将军却主动请战,调防费城。

   老将军自顾倒一碗麦酒,一口饮尽。那甘洌清凉的酒水还是如同当年校场上那三缸硕大的酒水一样,味道依然不变。想着那些已经在战场上逝去的同袍,心中竟生出了无法言表的感慨。

   半晌,当酒水中那曲霉草的香味在口中转了几转后,他抹了抹挂在花白胡须上晶莹的酒水道:“老夫是一个不喜欢争功名了的人。”

   顿了一顿,花清远和轩辕尘飞却同时一脸肃穆,知道眼前这位老将军当得起这句话,也知道肯定有什么话要说。所以连轩辕尘飞也没再往口中灌酒水了。

   秦可籍的眼光映着碗中的月亮,显得神采奕奕。他又接着淡淡道:“陛下的性子虽然狠辣了些,但太后还在,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来。他的性子我了解。但是昭然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老夫我是越发看不懂了。”说着,他眉毛一挑,望向二人道:“昭然就真的不肯让步么?”

   花英远眼光如水,平静中没有丝毫波澜,微微含笑道:“秦老将军多虑了,大敌当前,在驱除漠北人这一点上,郡主和陛下是一致的。”轩辕尘飞又喝了口麦酒,沉默不语。

   秦可籍眼中闪过微微的怒意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那方玄通宝鉴事关重大,郡主若真为和陛下想到了一处,那此时天同盟在北方那些钉子早就把消息传到老夫这里了。苏门智仁携宝印入山,前往九转峰和朝阳峰一带,你当老夫真的不知道么?你当陛下又真的不知道么?”

   花英远心中微惊,他抬头朝西边的天空望去,苍狼星的光芒在星空中显得很是灿烂。他不禁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来,传说漠北散落的游牧部落曾被统一过。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那时候的中州或许还处在铸造出第一把青铜剑的时期。那个统一漠北的英雄传说是被漠北最极寒地的雪狼王养大的。他可以想象一个弃婴,身上围着不知道什么野兽的皮毛,脸上的毛发丛生,随着雪狼奔跑在辽阔的草原上的场景。那时候的苍狼星,是否也和如今一般,亮得这么耀眼呢?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月亮从群星的拱卫中渐渐西行,绕过一大片云层。轩辕尘飞身上那把巨大的到已经不知道放在哪个角落,露出了他长年因为背着那把刀而显得宽阔平坦的后背。他将酒碗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露出了与平常不一样的深沉,目光微凝道:“至少,不能让烈真找到玄关所在,不是么?”

   他看着远处的军营篝火,觉得这个元宵佳节有些清冷。虽然有些零零碎碎的彩灯散落在费城的街角,却始终没有那种欢愉的味道。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漠北人铁骑的冰冷味道。将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道:“龙阳那小伙子不错,天同盟的兄弟都会帮着他的,秦老将军可以放心。”

   秦可籍挥了挥手,依旧背对着两人道:“烈真胸怀宏图,用兵诡异。虽然玄关可能是他赌一次的筹码,但也保不齐费城才是他的意图所在。如今陛下亲征费城,也是怕这一点。但毕竟大胤朝只有一个天子,那方宝印我不管是不是昭然想要还是别的。老夫我只要漠北的铁骑止步在太泽山、潜龙渡以北。至于天子家事,我向来都不是很想过问。”

   花英远看着那个略显萧索的背影,想着眼前这个苍老的身躯里曾经在战场上爆发过怎样的力量,北出南阳,千里挥鞭。而他如今却用了“家事”二字,显然是觉得宁国郡主和上面那位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无情的地步。再加上李昭然是一介女流,虽然手中权力不小,但难不成还真能当上女皇帝?

   花英远想到此处也自嘲地笑了笑,四年前初见李昭然时,那个只喝朝歌山舞凤,弹得一手好琴的女子,带着些冷漠接见四大世家的俊杰。虽然那时的她才十六岁,但眉峰起落间,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态。那曲《挥戈》,犹如穿金裂石的巨浪,依稀还回绕耳边。

   他拿起搁在一旁的折扇,展开摇了两摇道:“那方宝印,郡主确实想要。但郡主真实的想法,其实不是老将军和陛下想的那样。”

   秦可籍闻言回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花英远道:“老夫只想知道,此次四大世家俊杰奉郡主诏令,是代表了四大世家的立场,还是只是你们个人的立场?”

   花英远迎着那两道锐利的目光,虽然表情平静,却依旧被曾经的猛虎带出的余威看得一怔。但他声音依旧很平静:“花某只代表个人的立场。”

   轻轻的一句话,让秦可籍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漠然地盯了那酒坛子上贴着的红纸黑字道:“老夫得去城墙头上看防,二位请自便。”

   花英远从阴影里站起来,露出了依旧平静地神情。轩辕尘飞也喝干了碗里的麦酒,几乎同时也站起身来:“漠北人在南下之前派过来大批高手,老将军的安全还是交给我二人吧。”说完又转换了轻轻的语气说道:“郡主在九叶山庄都遇袭了,凶险万分。所以郡主特别交代,务必保证秦老将军的安全。”

   秦可籍虎躯一怔,旋即又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英雄迟暮之意尽显。没有再说什么反驳的话,沉默地朝费城北边的城墙走去,任由花英远和轩辕尘飞二人紧紧跟随。

   风,似乎大起来,那惊涛拍岸的声音也随着大了起来,摇着远处渡口战船上的灯火,起起伏伏。

   龙阳出发已经有半个月了,太泽山的前段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危险,甚至比起在月放城周边的密林里的冬围,还要平静和安全不少。除了路途难走,山中蚊虫较多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半个月,他们走得很快,五十一人的轻装小队。每个都是军中好手,探路回报、打猎取食、分辨草药、辨别兽踪、扎营铺寨无一不是配合得毫无缝隙。

   秦可籍给他指派的副队长是老将军的亲兵之一,叫齐峰,生得浓眉大眼,一撂须发飞扬。龙阳领着的这个小队都配有轻型的连发弩,力量极大,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内可以射穿三层牛皮甲。据说是西边的轩辕氏族调配了一种药水,将牛筋弩弦浸泡之后的结果。目前还未大面积装备。由于这次任务的特殊和重要,便提前赶制了这五十一套。

   精致的牛皮细甲里衬了一套无袖锁子甲,锁子甲是精钢打造,有些沉重,防御力量却是惊人得很。

   这半个月走的都是太泽山脉的外围,所以一路上依稀还有些零碎的小村庄,村里的人大都靠打猎为生。当然,龙阳一行是不会去那些小村庄安营扎寨的,他们总是选择尽量隐蔽而幽深的地方,连生火都要搭建一个临时的行帐,而且烧得都是极其干燥的木材,尽量不产生烟雾。

   夕阳西沉,太泽山陷入了一片阴郁葱茏之中,染着金边的晚霞依稀从茂密的树叶间透出些白色的色彩。鸟鸣渐止,虫鸣渐起。龙阳依靠在山峰顶上的一棵硕大的罗汉松的树干上,望着山下零星的几盏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营地驻扎在这片山坡的半山腰上,篝火被行帐遮笼着,透不出一丝的亮光来。他抚摸着腰间佩刀的刀柄,那个刀柄雕刻着一只猛虎的头颅,獠牙毕露,凶猛异常。那是临行前秦可籍钦赐的佩刀。这把刀跟了老将军二十几年,自从李琼兵出南阳时就一直跟随着,如今锋利依旧。

   不知道是只什么虫子呱叫了一声,从他身边跳过,一路声音越来越远。这让他想起了费城演武厅门外的那只虫子,让他想起了那个叫赵山的蹭他酒喝的士兵飞,当然也想起了纯於部的三冻酒,只是,怕没什么机会再次喝到了。

   他明白这次任务的凶险。朝阳峰和九转峰一带是太泽山脉最为险要的存在。而且苏门智仁以慧智著称,只怕也不是那没好对付的人。

   虽然只走了半个月,虽然还是处在太泽的外围,但山势已经渐渐锋利,被山风洗出了凌厉的味道。转过这个山坡便是一面断崖,坡度很大,陡峭异常。齐峰已经派人探过路途,若要继续往前,必须得下到那断崖底下的山谷,从那里再上到对面的山峰。

   山风轻拂,星光渐渐明朗。龙阳收回目光,用刀在罗汉松树干不显眼的位置刻了一个记号,转身向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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