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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溪林

浮沉录 南唐 5908 2021-03-06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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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川仔细辨别着血腥味的来源,隐藏着自己的身形朝右边的林子深处潜去,速度稳而快,如一道灰色的影子。

   行了半柱香的功夫,血腥味道越发浓烈起来,其间还夹杂着刀兵交鸣的声音。秦川放缓了脚步,将身子压得更低了。终于眼前一片开阔,这是树林间的一条小溪流,有些鹅卵石的浅滩,风景倒是不错。四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溪流畔,那种黄帷布帐,串珠引玉,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所能享受的。而此时除了最首端的马车被五六个人围住之外,其他的马车上早已被鲜血染红,马匹也不知去向。

   而马车的外围则被十几个黑衣人围着,一个个手中弯刀清亮如水,整齐划一,肃杀之意微微外放,惊得那马匹一阵阵嘶鸣。若不是被那马夫死死地勒住缰绳,怕是早一溜烟儿跑远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尸体,侍卫的,黑衣人的,都有,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淡装的丫鬟。从装束上看,不像是土匪劫道儿。

   秦川捡了棵大树,靠在树后静静观察着场中的动静。兵法有云,一动,不如一静。那辆被围住的马车被整个黄帷罩着,看不清楚里面坐的何许人也。但从那些守卫马车的带刀侍卫的装备上来看,非皇亲国戚莫属。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都没敢先动手。那批黑衣人无论从站立的角度,握刀的姿势,呼吸的节奏来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那些带刀侍卫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从地上那些黑衣人尸体上的刀痕来看,都是刁钻的要害部位。

   忽然,“叮咚”一声,仿佛石头落水的声音,清脆如玉。琵琶声响起,很突然地就从那辆马车里传了出来,轻拢慢捻抹复挑。带着些凄凉,竟然将整个场中的肃杀之意也冲得有些柔和了,连马匹,都安静了许多。一曲南华令,半两水袖抛。

   秦川承认自己不懂欣赏什么音乐诗词,他只是一个渔村长大的孩子,跟着一个未必在江湖上有盛名的老师学了十载刀枪兵法。无论从那点来看,他都只是一介乡野俗夫,可是,这一刻,他真的醉了,醉在了九叶城郊外的琵琶声中。空气中有淡淡的九叶花的香味,他很想走过去掀开帘子,看一眼能弹出如此天籁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血腥味渐渐浓烈起来,琵琶声中夹杂了刀剑相加的金属碰撞声,戛然而止。就如同美酒喝到一半,刚刚有了点朦胧的兴致,掌柜的却告诉你说,酒卖完了。秦川不知道别人遇上这种情况会是怎样的反应,但总之,他生气了。

   但他依然没有暴露身形,依旧很冷血地躲在树后面观瞧着。那些黑衣武士显然训练有素,刀法凌厉,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阴狠劲儿,而且不畏生死,受了重伤无法行动的,都会被自己人补上一刀。反观那些带刀侍卫,虽然刀法也了得,但是气势上却已经输了一筹,有些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渐渐有些不支了。

   雪白的刀光在阳光下翻飞,有些耀眼。一朵朵血花在空中绽放,落在溪畔的浅滩上,将鹅卵石染红,再被溪水冲刷着,流向远处,或许,它的尽头是巢湖。

   终于,护卫着马车的最后一个侍卫倒下,秦川很明显地看到他眼神中的一丝恐惧和一丝不甘。天地间也恢复了片刻的安宁,只剩下淙淙的溪水流淌的声音。随着“啪啪……”的掌声响起,一个身影不知道从何处转了出来,兀自鼓着掌,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那人一身儒生青衫,素巾在头上扎了个发髻,长得白白净净,像极了富家公子附弄风雅的做派。只是偶尔眼神间闪过一丝丝阴鹜地凶狠,让人敬而远之。

   那人笑了一阵,不急不缓地说道:“在下真梵部七皇子白若虚,冲了宁国郡主圣驾,望郡主息怒。”

   秦川躲在树后心念电转:这个白若虚是没听说过,但是这宁国郡主的名头却是街头巷尾常常能听说的聊资。据说她和当今天子乃是一胎同胞所生,生得美若天仙。都说天子家无情,但是对这个妹妹,当今的皇帝陛下却是恩宠得很,不然也不会封“宁国”二字。如今漠北二十五部结盟,正是这个真梵部牵的头,想来他们的七皇子来此,也没安什么好心。想了一阵,又往溪畔那边望去。

   马车里的人愤怒地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想来是气极。

   那白若虚似乎没有听见那一声哼一样,依旧面带微笑,施施然朝马车走去,在那些黑衣武士的身前站定道:“若虚身在漠北时就听闻宁国郡主芳名,此次南下就是要请郡主您屈尊跟在下去趟漠北,权当看看塞外风光如何?”语气虽然客气,但丝毫没有婉转的余地。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只听一女子声音传了出来:“七皇子厚爱,本宫既然身为大胤郡主,自然是没有皇兄点头,便妄不敢出远门去。还望七皇子回漠北,劝劝烈真可汗,早早收了刀兵,大胤虽许久未兴战事,但战刀依然锋利如初。烈真可汗和漠北二十五部若是不信,尽可来试试。”

   这话从一女子口中说出来本就极难,而且说得如此掷地有声更是显出了马车中那位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决心,连秦川都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叫了声好。

   白若虚“嘿嘿”笑了两声,冲着身后的黑衣武士使了个眼神:“如此,郡主就休怪本皇子用强了。”

   话刚落音,那得了命令的黑衣武士已经走近马车,伸手去掀那黄帷布帘。

   就在那帘子掀开的一刹那,“嗖”的一声,一阵寒光闪过,一枝小小的利箭冲着白若虚的面门直射而去。似乎在预料之中,白若虚的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而他周围的黑衣武士也应声而动,弃了弯刀,自手中抛出了一个个连着绳索的钩爪,极有技巧的钩住了马车的主要结构部位。

   白若虚伸手一抄,那枝小小的利箭便被他两个手指头夹住,定睛看去,箭镞上还簪刻着“宁国”两个字,显得有些秀气。与此同时,“咔嚓”一声,原本完整的马车在四五条钩索的拉扯下四分五裂。

   秦川眯着眼睛看去,绣踏上端坐着一个女子,十八九岁的样子,肌肤如雪,柳眉微蹙。一把微型的单发弩端在手中,而箭,显然已经被她射了出去,只剩下空空的卡槽。方才车裂时飞溅的木屑让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垂了几丝下来,略略遮挡了她的半边脸颊,却依旧挡不住那不可方物的气质。虽然是冬天,但衣裳束着腰,依旧将她姣好的身材衬托得十分完美。国色天香,这是秦川当时能想到的最恰当的形容词。

   白若虚看着宁国郡主的芳容,诧异中有一丝震惊,接着,便生出些淫秽的念头来,暗想:此女如此美艳,若是将来能收为帐中,夜夜销魂,岂不是神仙一般的享受。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神情便一丝丝地猥琐起来,连方才震惊的眼神也一点点变得炽热起来。

   宁国郡主冰雪一般的人物,看着白若虚的眼神和表情,哪里还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可如今身陷重围,猜测着对方定是想将自己掳回漠北,好跟皇兄谈条件的目的,便强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扔了弩弓,抚了抚略微散乱的秀发,玉指如葱根,却反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抵在自己的喉咙间,做出些狠厉之色道:“我清楚七皇子的目的何在,但是倘若此时我死了,试问你要一具尸体何用。况且我和皇兄一胎同胞,血脉情深,我的死,只会让他将愤怒报复在战场上,报复在漠北蛮人的身上。”

   白若虚见她一语道破,也未作吃惊,只是他恼这个女子方才说的那几句话,从自己的情报来源分析,她确实说得很对。当今大胤天子虽然大权未握实,但励精图治之心和胸襟气魄却是非凡人所及。他今日或许会伤心皇妹遗世,但过不了几日,他便会如宁国郡主所言,将这些仇恨报复在战场上。

   场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微风吹着蒿草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腊月的草本已经枯黄,干燥得一点就着,许多人家都用来做引火之物,而此刻远处,依稀有明火闪烁,冒着缕缕青烟。白若虚手中转动着那支小小的弩箭,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已然破裂的马车上的女子,时不时将弩箭放在鼻端闻闻上面伊人的余香,故作轻薄,权衡着利弊。

   马车上的宁国郡主果然不愧为其时有名的巾帼,显然从短暂的愤怒与震惊中冷静下来,手中的金钗没有丝毫的放松,紧紧贴着脖子上细嫩的肌肤。她在等时间,她很清楚宫中侍卫会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未归而派人过来。

   又是一股风吹过,夹杂着烧荒草的味道,有些刺鼻。宁国郡主皱了皱鼻子,脸上流露出一丝欣喜,霎是好看。而白若虚等人显然也是闻到了这股子味道,荒草被引燃,那就是证明有人。他一开始就知道宁国郡主是在拖时间,但他一方面是没料到人来得这么快,另外一方面则是他面对美人,确实有些下不去手,他也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宁国郡主松懈的时机,这样能让自己的计划更加完美。

   白若虚不是一个扭捏的人,甚至在某些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干脆心狠。所以,在他闻到那该死的烧荒草的味道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手中的弩箭被折断,扔了地上,狠狠地挥了挥手道:“杀了。”

   声音很低,低到了不远处的宁国郡主都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但从他阴冷的眼神和黑衣人的动作可以看出。一丝绝望从心底升起,这个自幼住在皇宫中,被无数人捧着,呵护着的女子,在面对死亡时,也仅仅只是流露出了些许害怕,这比世间许多男人都强上一百倍。白若虚是这样想的,秦川也是这样想的。

   两名黑衣人的弯刀在空中划过亮丽的弧线,没带任何风声朝她的脖子和胸口袭击来,轻轻的,仿佛比平常都要慢上几拍,一味地温柔。秦川躲在暗处却眯了眯眼睛:高手。

   就在宁国郡主看着弯刀袭来,抬了抬手,准备将手中金钗刺入咽喉的刹那。只听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弯刀弹了开去,一柄过着青布的长物贴着她的额头扫过,带起了原先遮挡住脸颊的几缕秀发。秦川的眼神瞟过,只觉着阳光暗了暗,无法形容的惊艳。

   炎魂外面的麻布豁开了两道口子,却已然没有破裂,将锋芒捂得严严实实的。秦川立在马车原本车夫坐的位置上,长枪端得很平,没有一丝颤抖。当然,白若虚和他的手下看不出来是一把枪还是一根棍子,所以更加看不出那是炎魂。他们只是感觉到无限霸道的枪意在空中蔓延,蔓延得有些恐怖。

   一枪之威,挑飞了两名高手的武器,虽然有些事出突然,有些偷袭的嫌疑,但秦川已经感觉很满意了。握着炎魂,他依稀记起了叶秋说的自己的枪意不够霸道,而就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他似乎把握住了某些东西,某些增强他枪意的东西。比如说,他想要保护的人,虽然他和她才第一次见面。

   白若虚看着自己两个侍卫退在一旁,手臂还有些颤抖,脸上略微惊诧的眼神显示着眼前这个少年修为很高。他当然不会傻到再去问:兄台高兴大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之类的废话,他直接挥挥手,显示了自己的果断和坚决。十一名黑衣人成半月形将秦川和宁国郡主围在了中间,沉默的肃杀。

   宁国郡主握着金钗的手只是略微地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没有再刺下去。她起初以为是大内侍卫中的高手赶来了,但望着那个年轻的背影,一身粗麻布衣服,身上还隐隐有些鱼腥味,显然就是乡间渔民。果然是草莽之间自有英雄,她一面感叹着,一面就起了招揽的心思来。毕竟,坐在她这个位置上,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很多。

   秦川一脸木然的扫了一圈那十一个黑衣人,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差距,胜算。这是叶秋教他的,知己知彼。但他哪里又想得到,此时他身后的佳人已经在替他考虑今后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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