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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本是同根

浮沉录 南唐 5267 2023-12-29 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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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城,观星台。李玄疏手持流苏扇,在天气还略显寒冷时故作风雅。他此时也是一身儒生打扮,若是混在那些青年士子墨客中,自有一番翩翩然的神韵。

   观星阁的正中央摆着文房四宝,一卷明黄丝绢上墨迹初干,龙飞凤舞地写着: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自有儒雅笑春绿,扬眉天下起干戈。

   字是好字,诗也是好诗。大气不足,但那睥睨天下的傲气却是深深地体现在那字里行间之中。燕非静静肃立在一旁,照壁刻书时的风采依旧。

   “燕卿啊,听说你传秦川功法了?”李玄疏看似不经意地问到。

   燕非垂首道:“启禀陛下,臣见秦川内息之势已成,已然到了瓶颈之处。若是没有人指点,怕是入魔的可能性大一些。况且他那把炎魂枪虽是绝世神兵,但臣那日查探,却有丝怪怪的感觉,戾气颇重。”

   李玄疏道:“哦,是么。听说炎魂本身枪魂已成,而且成于陈守坑杀十五万降卒之时。虽然威力无匹,却也颇为邪异。”

   燕飞又道:“传闻如此,但炎魂一消失便是六百年之久,谁也没见识过这枪魂的利害。”

   李玄疏话锋一转,不再说秦川的事情:“七天了,天上的扁毛畜生果然少了很多。看样子秦老将军这个法子果然不错。传令下去,再过三天,中军开拔,直扑月放城。并着李宗哲和王伦所部收缩防线,朝中军靠拢。”

   他想了一会儿接着道:“另外再多派几拨斥候入太泽去联络龙阳,一有消息,立刻回报。孔方和张青这两个蠢货,三万人马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灭了,连一个报信的人都没逃回来。”

   说完,手中的流苏扇狠狠地收起,砸在了观星阁的栏杆上。

   燕非在他背后上前一步道:“陛下不必烦闷,三万人马被灭之过错实乃不是孔方和张青愚蠢。而是漠北的驯鹰之术是在是太过玄秘。”

   他看了李玄疏一眼:“恕臣下直言。陛下安插在漠北的细作这几年来和天同盟的人越斗越凶。导致此次漠北聚集二十五部联盟,发铁骑二十余万南下如此大动作的军事行动都没有向大胤透露出半点风声。而且烈真重新掌握驯鹰术也没有消息传来,可见北边天同盟的人和陛下的人之间的争斗已然处于十分激烈的地步。如此,于大胤不利,也于陛下不利?”

   李玄疏听他说完,目光一寒道:“燕非,昭然让你来做说客么?若她真是识大体,这许多年来早该把天同盟交出了。”

   燕非不卑不亢道:“其实郡主的想法很简单,陛下才智卓绝,想是早就知道郡主的想法,为何还要逼她。”

   李玄疏怒而笑道:“逼她?他是朕的胞妹,先父走时没有交待过我二人的婚事。母后虽然还安享晚年,但自古长兄若父,我给她选驸马难道有错。不知道流风叔叔和母后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支持昭然掌管天同盟。如今朕倒是真想逼她一逼,看她是否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朕已经看中了韩太傅家的三公子,准备漠北退兵之时就替昭然办婚事。”

   燕非微垂的眼神看不到他脸上此时的表情,但一定精彩。李昭然身为大胤的宁国郡主,受命危难,执掌天同盟。这么些年她只因为自己的婚事不愿被皇兄变成政治的牺牲品而紧紧抓住天同盟这柄利剑不放。却不曾想在这几年中她的权谋策略,政治手段的天赋凸显,而且越发纯熟。

   起初李玄疏对此还颇感欣慰,毕竟是自己一台同胞的妹妹,虽然自古女子宦官不参朝政。但宁国郡主的才能确实比世间大多数男子都要高出不少,加上她又手握着大胤的一柄利剑,所以李玄疏在治国上碰到什么重大的决策,也时常与这位皇妹商议。

   随着李昭然渐渐长成,到了该出阁的年龄时,分歧的开端便来源于一场政治婚姻。之后两人之间隔阂逐渐加深,再没有做过有效的沟通。

   此时旧事重提,却已经事隔多年,李玄疏不再是当年的李玄疏,变得更加沉稳和高傲。而李昭然也绝非当初的李昭然,她虽然没想过做女皇帝,但她也渐渐在这权谋之中变得有些迷失,忘记了自己本身就只想在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中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直到秦川的出现,那个苍阔的背影,在溪林只盼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醉云居中的憨态,让她砰然心动。

   那时的他虽然一身布衣,还带着点鱼腥味。但她却依稀透过那丝腥味闻到了巢湖上晚霞起时的习习凉风,依稀看到了碎在波纹里的霞光摇曳着孤舟烛火,依稀寻到了自己最初的那份‘与君共骑踏斜阳’的感觉。

   但这似乎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罢,一个贵为皇胄,一个出身布衣。纵使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怕只会徒自引来天下人唾弃。就算秦川非池中之物,将来封侯拜将。但自己等得起么?自己那位皇兄会让自己再这般等下去么?

   燕非还要想说什么,却被李玄疏挥袖阻止:“无需多说,我意已决。我知道燕卿是天同盟的人,希望你传话给昭然。要么交出天同盟,要么下嫁韩太傅的三公子。还有,那方玄通宝鉴不是天同盟的人能动的,就算是天同盟的人得到,也务必要交到朕手中。不若如此,到时别怪朕不顾亲情。你去吧。”

   燕非没有再说什么,道了声领命便往观星台下走去,让侍卫营的人传令去了。几匹骏马带着李玄疏的指令和信物分别朝王伦和李宗哲的方向驰骋而去,留下了一阵蹄铁撞击青石板路的清脆声。

   他站在观星台最底下,仰望了一会儿这个雄伟的建筑,那些密密麻麻的方式历经六百年风雨,有些已经斑驳不堪,辨认不出那些怪异的符号和文字。好在这观星台所有的方式及文字记载早就被人收录成册,编有《子平神数》两册,同《旁氏纳甲》合称《中正集》。

   他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朝李昭然下榻之处走去。

   屋内,一股淡淡的九叶花的香气袅袅弥漫,沁人心脾。李昭然难得地静下心来,捧着刺绣,捏着针,行云流水,比起那个在权谋之下面带寒霜的郡主竟是判若两人。就连原来一直伺候着她的那些宫女都感到颇为诧异。

   中堂的那帷门帘被轻轻挑起,一个宫女绕过朦胧的屏风,轻言道:“郡主,燕非将军求见。”燕非被封为官职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这名宫女如此禀报也没什么不妥。

   李昭然闻言却手中一颤,那枚金针恰从刺绣的下方穿过,扎破了她的指尖,一滴鲜艳的血红在滴落在洁白的丝绢上,恰似一朵开得娇艳的梅花。

   那宫女听到声响抬头一看,大惊失色,一边不住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边赶紧找东西给李昭然止血。

   李昭然却向没听到一般,怔怔的看着丝绢上那点嫣红。半晌,直到宫女拿着一块洁白的丝绢将她那根被刺伤的手指轻轻包上时,她才略微有些慌乱地道:“让燕非将军进来说话。”

   燕非是个直率的人,入厅见礼之后看见李昭然身前的刺绣和她那根被白绢包起来的手指一愣,那表情仿佛女红这种活不是她会做的一般。

   李昭然微微释然,笑道:“看将军的表情,莫非以为我只会发号施令,题写政令名目么?”

   燕非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李昭然不仅是郡主,而且是大胤有名的才女,早年便已经成了天下士子心目中梦寐以求的佳偶,甚至有轻狂的书生借着酒劲,放浪形骸,荡言:天下粉黛施颜色,不及宁国一蹙颦。多少豪门世家公子想入朝为官,多半也是冲着宁国郡主来的。而在这些豪门世家之中,四大世家的年轻公子哥自然是天下文人谈论的焦点,就算自己吃不到葡萄,看着别人摘葡萄也是一种享受罢。

   据说当年天同盟召集聚会时,四大世家的年轻俊杰到场,李昭然亲手抚琴,一曲《挥戈》惊四方之座。花英远自此之后更是对宁国郡主念念不忘,已是世人共知的事。

   燕非虽然没有非分之想,但天下流言蜚语颇多,难免也觉得有些尴尬。

   宫女撤走了那刺绣的锦盘,给燕非赐了座,又上了一杯刚刚沏好的朝歌山舞凤方才退到门帘外。她跟在李昭然身边许久,自然之道规矩。

   燕非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将李玄疏说给自己的话原原本本不漏一字地转达。舞凤的甘甜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却又被一股霸道的苦味充斥在舌尖,片刻之后,又复甘甜,百回千转,回味无穷。

   李昭然在听他的叙述时并未答话,也没有露出丝毫震惊的神情来,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一切都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一般。

   她看了看自己被包裹的手指,叹了一口气道:“世人皆知当今天子和宁国郡主兄妹情深,他们哪里知道我和皇兄的关系已经紧张如水火了。”

   想起方才针尖扎破手指的疼痛,她淡淡道:“也罢,既然皇兄已经执意如此。毕竟是咱们李家的天下,败在谁手中都无言面对列祖列宗。不就是天同盟么,我早已经累了,只要皇兄将九叶山庄赏给我,不再逼我成婚之事,我便让了。想我一介女子,得万人敬仰又有何用,这本该是男人做的事情。我早就累了,累了……”

   斜阳西坠,路过费城的观星台,洒下了一片带血的金黄。李玄疏独自饮着茶,闻缺山的银针。一片片茶叶如一根根锐利的刺,指天而立。

   他饮罢一口,自语道:昭然啊昭然,你不是嫌这闻缺山的银针不够霸道么,可为什么朕却喝出不一样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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