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穿越重生 浮沉录

第三十一章 云江誓师

浮沉录 南唐 6246 2023-12-29 03:28
0:00
0:00

  云江的潮水在每年的龙抬头时分算是最为声势浩大,南岸虽然地势较低,却也有许多礁石突起,是观潮的好地方。不过据说观潮最好的位置还是在背水湾附近,五六米的落差,潮来之时的声音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数千万钧的水带着雷霆之势击在北岸的山岩上,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正犹如世间万事都有对比一样,文人骚客如此歌颂背水湾的潮水,自然就有人赞美那些立在岸边,被惊涛拍打了数千年却岿然不动的山石。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李玄疏站在南岸最佳的观潮台上负手而立,羽扇纶巾,沐着阳光中那些折射出万般色彩的小水珠,惬意非常。

   秦可籍一身细铠,手扶腰间佩剑的剑柄,在他身后傲然而立。虽然须发皆白,虽惊涛若雷霆,但犹自面不改色。王伦、李宗哲、孔方以及燕非、花英远、轩辕尘飞一干人等皆立于其身后,一个个都气宇轩昂,神润丰泽,都是大胤的大好儿郎。好一派明君顺臣的景象。

   潮涨潮落间,李玄疏背对着众人的眼神如照射在被巨浪击起的小水珠上的彩光一般流离。在一个巨浪粉碎在对面山石上时,他开口道:“听说前两日中军营地被漠北人探了?”

   李宗哲闻言冷汗顿时就流了出来,若不是着着铠甲寒衣,说不定就看见湿了背透出来的汗水了。他定了定神,回道:“末将该死,龙帐遇袭,是末将的失职。恳请陛下降罪。”

   江上一阵风吹过,又一个浪头一波赶着一波越聚越高,朝着对岸的山石拍去。李玄疏淡然道:“漠北人探营显然是早有准备,你不必自责。只是他们将我们的大军布防打探得如此清楚,已经过去两天了,军中还未查出细作,这倒是你们的不是了。”

   李宗哲本来听着前段“你不必自责”所有的冷汗已经化作了一口闷在胸中的气,随着几个深深的呼吸排了出去了。却又听见那句“这倒是你们的不是了”,冷汗复而又流了出来,杵在那儿,不知道如何回话。

   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今儿个陛下是绝不会再去追究李宗哲防守失职一责。只是想听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已。这李宗哲虽然是陛下的表亲,但从小就不爱习文,就爱舞刀弄枪。十三岁便随着卫北大将军方洪戍边青关,常年跟漠北人交手,打仗是一把好手。

   直至他二十二岁时,方洪失势被调防月放城做了一城都护,他也回京领了一个将军职。本来禁卫军和御林军统领一职是打算给他,却不料漠北人南下,这才点了他一个中将军。说起来李宗哲打仗虽勇猛,却识不得几个字。说白了,只有将才,没有帅才。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大元帅的虎符没有到他手中,一方面是李玄疏本就不想给他,只是拿这件事情试他而已,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而且借此机会也向自己那位皇弟表了衷心,何乐而不为。这便是政治。

   李宗哲憋了半天硬是没有觉出谈话的关键所在,无奈自己府中养的门客一个都不在身边。若说战场上把握时机,果断决绝,自己断然不在话下,却偏生不会同心思重的人打交道。不过塞翁失马,他还记得有一次进宫时,跟母亲还有皇太后一起进膳时说起他心思简单来着。不过皇太后却笑着对自己的妹妹说:“这是你有福气哟。”

   秦可籍看李宗哲不知回答,望了一眼那个背对众人,眼神投注在苍茫江水上的背影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漠北人的细作自史将军叛乱之后,在大胤经营了许多年,恐怕这排查细作一事,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他这番话说得很在理,而且大战在即,军心不可乱。看似给李宗哲解围,实则是收买人心的买卖。

   李玄疏嗯了一声,目光略往东边转了转,那是费城的水寨所在,虽极目远眺,却依旧可以看到水寨的宏大规模。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座高出江面很多的水塔,一个浪头朝着水塔的底座拍去,却也只溅起了一片白花花的水花来。

   “老将军以为,此次漠北人聚二十万南下,来势汹汹。一个月内三关俱失,我军胜算能有几何?”

   秦可籍闻言,顺着李玄疏的眼神望向那片规模宏大的水寨道:“老臣以为,漠北人厉兵秣马几十年,图我大胤国土久已。此番南下,显然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且此次漠北众部落约盟的盟主苏门烈真,此人雄才大略,用兵诡异,实乃我大胤的劲敌。”

   李玄疏听着这番长他人志气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又听秦可籍话锋一转道:“然,我大胤英才若星,虽然前战失利。但区区二十万漠北人,又有何俱哉。老臣不敢自比萧子元,却也有将漠北人赶出三关之外的信心。此战关键,还在那方‘玄通宝鉴’,还在那玄关所在。”

   李玄疏哈哈一笑,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可籍道:“所以老将军派了精兵进了太泽,我倒是想见见这个凭借一个酒囊就破了苏门武信奸计的年轻人。”

   说到此处,他又沉吟了半晌道:“只是这五十人的小队传信很是麻烦,也不知他们现下行到何处了?”

   “陛下放心,臣在出发之前就跟龙阳交代过,让他一路刻下记号。臣亲自挑选的三千精兵已经于五天前入山,相信过几天便会有传信回来。”秦可籍的目光低垂着望着脚下的礁石,心中却想着,那个年轻人能否找到苏门智仁的队伍。

   “如此甚好,只是此时朕还得去见见另外一个年轻人。这些人都是我大胤将来的栋梁啊,老将军是否也去见上一见。”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话都知道那个年轻人,便是这两日在军中声明鹊起的秦川,一杆长枪便击退了漠北二十几名好手。虽然说法越传越夸张,但却依然阻挡不了众士兵对英雄的崇拜。

   当李玄疏说到秦川时,燕非等人低垂的目光却微微缩了缩:炎魂。

   申时刚到,北上各路人马已经齐聚在云江边上,列阵整齐,铁骨铮铮。

   李玄疏一身戎装,头戴紫金龙冠,身披亮白银甲,腰中宝剑奕奕生辉。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在禁卫军和御林军的簇拥下沿着江边的碎石小道缓缓地朝观潮台行去。潮起潮落,淘尽了多少英雄,空留下江边伫立千百年的石碑,向后人诉说那金戈铁马,英雄烂漫的故事。

   申时的太阳光还算比较明亮,染红了一大片云彩。李玄疏行至观潮台的最中央,那是一方巨大的礁石,经过数千年江水的冲刷,边缘处光滑无比。

   他勒住了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披风抖动,一派名将的绝代风华。李昭然理所当然地留在了龙帐里,因为她不仅是郡主,更是一个女人。

   秦川站在离观潮台比较近的位置,炎魂持在手中,瞻仰着天子的容颜。这是他第一次见李玄疏,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丝玩世不恭,但从他跃马而下,拔出腰间的宝剑,斜指天际的瞬间。秦川觉得,他了解那气势的含义,胸中有万里疆土。

   “天道高远,巍巍如山如巅。今漠北部众二十余五,聚铁骑二十余万,夺我大胤土地,杀我大胤儿郎。大胤虽仁义礼信之邦,却也是中州天朝上国,岂容尔等跳梁之辈欺我大胤国民。故,吾建文帝李玄疏,谨尊祖宗遗训,保我大胤疆土,改年号平北。昭昭大胤赤子之心,飒飒大胤大好儿郎……”

   一篇誓师檄文读完,太阳已经西沉了不少,江面上的潮水也渐渐平复下来,留下了半个江面金黄的细碎波纹。

   风从江面吹来,整支大军鸦雀无声,之剩下猎猎旌旗被江风一卷,哗哗作响。那读檄文的文官也从观潮台的中央退至一旁,让出了中间硕大的地方。

   李玄疏面色严肃,缓缓走到中央,银白亮甲哗哗作响,顺着江风,传得很远。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李玄疏不敢保证你们都能活着回来。打仗,就得死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但是我能保证,跟随我的每一个士兵,都死有坟,生有家。”铿锵有力的声音被江风送出很远,很远……

   “万岁,万岁,万岁……”。不知道是谁自发起的头,整齐的声音如气贯长虹,三军雷动。此次誓师,无疑是很成功的。

   千万将士在硕大的江边齐声喊着两个字,那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统帅,那是他们甘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人。秦川混在声音之中,看着台上那个人万众瞩目的身影,心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般。

   忽然,他眼神一热,感受着几道犀利的目光朝自己投射过来。观潮台的三个角落分别立着三个人影,在千万人的呐喊声中犹自平静,岿然不动。花英远执扇含笑,轩辕尘飞则神情木然,身后依旧背着他那把巨大的刀。

   而东北角的燕非,此时穿着一件无袖锁子甲。一个个细小的锁环如鱼鳞般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泽。他的武器是一把长剑,收在刀鞘中,看不出来锐利。但就单从剑柄那个古朴简洁的造型来看,必然是神兵利器无疑。

   秦川的眼神一路扫过,丝毫没有因为他们锐利的目光而有所闪躲。最后,他瞳孔微聚,眼神落在了燕非腰间的铁牌上。他认得那块牌子,因为他怀中就有一个。

   誓师大会过后便是军议。就在方才云江边上誓师之时,那龙帐旁边已经搭起了一顶略微小巧的凤帐。

   由于大军还未渡江,军营中的军议大帐搭得比较简陋,倒是大帐中间摆的那个沙盘制作得很精致,山川城池、运河湖泽都很详尽。

   秦川回到自己的营帐里申时已经过去了,酉时埋锅造饭是大营中的规定。四周柴火初燃的袅袅青烟,伴着一阵阵稻米的香味,闻着精神一振。

   他的营帐还是在中心地带,离着龙帐不远。自从前两日自己横空杀出之后便领了宁国郡主封的御前侍卫中郎将,从四品,算是整个大胤迁升最快的人了。所以他一回来便看见了龙帐旁边那略微小巧的凤帐,闻着帐篷里传来的淡淡的九叶花香,心底涌过一丝暖流,却也悄悄升起了一阵黯然。

   正当他要掀起自己营帐的帘门时,一个公鸭般的嗓子在他身后扯着喊道:“传圣上口谕,着秦川接旨。秦川人呢?秦川呢?”

   那个黄门内侍显然不认识秦川是何许人也,所以只能扯着个破嗓子一通乱叫,周围的士兵有的正在擦拭战刀,有的正在练习枪法,听到这阵声音都向这边望着。

   秦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朝那个趾高气昂的内侍拱了拱手道:“我便是秦川。”

   那个内侍上下打瞧了秦川一番道:“既是秦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接旨。”

   秦川无奈,跪下唱了声万岁,万万岁。那内侍这才哼了一声道:“传圣上口谕,令御前中郎将秦川速速赶往军议大帐,不得有误。”

   叩过头,谢过恩。目送着内侍的离去,一时想不清楚他为什么对自己态度竟有些敌意。他挠了挠头,进帐换下了身上的铠甲,炎魂留在了营房里。如今,他再也不是一个月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仗着一杆炎魂便以为能走天下的愣头小子了。

   秦村一百三十几口的性命,却是什么都换不回来了。有时候他就在想,若是自己不出村子,不去当兵,是否现在秦村所有的乡亲父老都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出湖打渔,偶尔换点烧腊和汾酒,或许很惬意吧……

<>read_di();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