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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困扰

浮沉录 南唐 6912 2023-05-07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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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诗曰:我思故我殇,我痴故我狂。繁华锦绣处,只当一朝看。

   这是轩朝名将颜秋的绝句《小筑失火》。史书记载,这位轩朝名将自随费季打下江山后,拜将之时才年方二十三,说是中州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也不为过。

   颜秋拜将之后,中州已经安定,百姓休养生息,十年无战事。

   三十三岁的颜秋觉得自己成天无所事事,十年青春便这样白白蹉跎了。整日将自己关在家中长吁短叹。

   不料一日,正是暑闷炎热之时。颜秋正在自己家园林中池塘中心建起的水榭小筑中睡午觉。忽梦一九天玄女乘云而下,手执一支光彩照人的毛笔赠与自己后,翩然而去。话说正在他做梦的时候,旁边给自己扇扇子的婢女也眯了过去,香炉打翻在地,将那片用已经晒过一个暑期的毛竹建起来的小筑一把火点燃。

   通往小筑的小桥很窄,任下人们再怎么取水灭火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被淹没在熊熊烈火之中,无计可施。

   可是待火停了之后,众人却惊奇的发现,他们的主人和那个眯睡的婢女都没事儿。二人甚至睁开眼睛后睡眼朦胧倒是被周围一片焦黑给惊到了。说来也怪,周围的竹子都烧成焦炭了,却偏偏还留下了一截笔管粗细长短的竹子在焦炭中,被火烤得黄澄澄的。

   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梦,这位颜大将军便让下人收起那截竹子,做成了毛笔,自己以后也改用这支毛笔书写。两年之后,也就是颜秋三十五岁时,他忽然不辞而别,不知所踪。但大轩朝自此以后却出了一位自诩为“竹客居士”的人。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用的那管毛笔就是那一截黄澄澄的竹子做的。而这首《小筑失火》也是在他留下来的东西中找到的诗稿。

   颜秋的诗走的是豪放路线,诗意洒脱不羁,天马行空,往往出人意表。从那首《小筑失火》的名字上便可看出。当年轩朝明文规定过,失火不能说失火,要说“走水”。可是颜秋却不拘世俗,偏偏就命名为失火。

   此外,颜秋在天下太平的那十年间里将自己征战中的兵法韬略整理成篇,著有《三十六动》和《三十六静》两册。后世合称《颜氏兵略》。

   对于这两册兵法,秦川是熟悉得很,叶秋曾让自己看过数遍。像里面的“敌明我暗而静者,窥动之机。敌暗我明而动者,扰敌于纷繁。”这样的名句他还能清楚地背诵出来。至于他的才名,他今天才第一次听陈玥儿说起。

   艳阳高照,晒着太阳却并不感到热。腊月的九叶城包裹在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里,削弱着阳光的温度。

   此时离秦川单枪面对萧家的四名麟卫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那天晚上的一战秦川击毙两名麟卫,重伤一名,轻伤一名。而他自己也受了不少的伤,虽然那些在身上的刀口都没有伤到要害,可是他却几乎流光了所有的血。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退缩一步,始终将陈玥儿和老陈护在身后。

   至于王柱那小子,给秦川送了兵器躲在桌子底下没多久便觉得腹中饥饿,直奔厨房去了。前厅这里打得如火如荼,他却自顾在厨房吃得热火朝天。最后吃饱了撑着的他竟在厨房睡着了。事后秦川听了他指手画脚地形容醉云居的厨房有多少好吃的云云直接一脚踢在他那肥硕的屁股上,惹得陈玥儿掩嘴偷笑。

   那晚打斗到最后,折腾了快半个时辰,秦川正自力竭,头昏眼花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而场上除了那四个麟卫之外还有牛二率领的二十几个人正伺机而动。

   正是难解难分的时候,吕率终于带着府兵一营赶到。说起来他一个小小的执戟校尉从九品的官职是断然没有调动一营府兵的权利。可是据那天报信的人说,是郡主走之前特地让人到州府处打过招呼的。

   所以吕率便做了他平生最风光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带着一营府兵,好几百号人从州府的兵营里直接杀到醉云居。他甚至在边走的过程中还暗暗自喜:原来郡主竟然是记得我的。

   府兵一到,而且是好几百号人,其中还有不少劲弩强弓,所以牛二那二十几个人很没面子的在毫无抵抗中就被缴了械。别看府兵们在大内侍卫面前跟土鸡瓦狗一样,但是对付地方局部武装却是嚣张霸道得很。

   牛二毕竟是九叶城首富,也是整个大胤朝首富萧家的护院,平常跟官府也打过一些交道。但他那晚发现平常跟自己还称兄道弟大碗喝酒的军官都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直接忽视了他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很不客气的就将他和他手下的小啰啰带走了。

   他被拷的时候心中骂道:他娘的,这回东家惹了什么人啊。

   州府为了两边都不得罪,所以牛二一干人被带回去就是象征性地关了个把时辰就放走了。而那两个还没死的麟卫也被及时送去救治。

   等到牛二花了二十两银子将秦川的身份和所作所为打听清楚并告诉了萧成之后。白氏已经通过自己的手段将整件事情打听清楚了。所以此时的萧成同萧文远正跪在祠堂里面壁思过。

   白氏心里很恨,恨自己儿子的不成器。为了一个卖曲儿的姑娘,跟着平常在九叶城嚣张习惯了的萧文远飞扬跋扈,做事情丝毫不动脑子。死了两个麟卫倒是小事,只是那个叫秦川的年轻人是郡主的救命恩人,此事若是传到郡主的耳朵里,不光是马匹的生意做不成了,怕是以后萧家在大胤的生意也会艰难起来。

   旋即她又想起前天晚上府兵调了一营兵马出来,怕是早已经传到郡主耳朵里了。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她这么想自然有她的道理,根据她收集到的关于宁国郡主的情报,这位郡主不光执政能力出众,而且极为爱才。像秦川这样人品武学都好的年轻人,若是在平常她断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而她却连走的时候都没有跟救过自己的人承诺些什么,但那却是没有承诺的承诺。

   秦川自然是不知道此中的门道,但是白氏能稳坐萧家后宫这么多年,某些眼光和看法同那位深得政治三味的郡主还是有些相同之处的。

   郡主怕是真的将这个年轻人当做朋友,或者是救命恩人来看了。她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若是平常处之的话,知道秦川要当兵,便已经许个官职给他了。白氏在心中这般叹道,眼神却死死盯着祠堂的方向。

   萧清肃垂着手,恭敬地站在一边。心中也将自己的儿子骂了个千百遍。看样子这件事情过后得禁他的足,让他长长记性。

   此时的秦川血战过后虚弱得很,坐在一把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这里是兵部临时给腾出的房子,就靠着兵部衙门不远。院子很大,足有十一间房,所以陈玥儿和自己爷爷一合计,也收拾了些家伙什搬了进来,说是要照顾受伤的秦川。

   吕率一想也对,兵部衙门里也没个侍女丫鬟什么的,对于平常换药包纱布之类的细活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也不在行,所以也就同意了。

   其实同意陈玥儿搬过来也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他听说秦川那小子那一战就是为陈玥儿祖孙二人打的。

   白氏在分析了形势之后,虽然死了两个麟卫有些可惜,但她却不想再将事情扩大。要是真惹恼了上面那位,管你什么富可敌国,还什么“东萧财抵富国人”。古人还说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己终究还是做臣民的,那就必须要有做臣民的觉悟。你看这几天上面那位说是要御驾亲征,发了几道诏书,燕家的,轩辕家的,花家的,不都屁颠屁颠跑去了么。

   在大胤这个朝廷面前,只有君臣,没有什么四大世家不世家的。

   想通之后,白氏很自觉的没有将麟卫的死归咎到秦川身上,甚至还在第一时间送去了银两,说是给醉云居陪的损失。

   天昭二十七年的最后一天,北下的寒风终于很霸道的吹过了闻缺山余脉那些柔和的曲线,在九叶城的城墙和青石板路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晌午时分,本来还是阳光普照,碧空如洗的九叶城上空渐渐阴暗起来,云层渐厚。风也夹杂着与往年不同的寒意,吹得城里的樟化树簌簌作响。

   兵部衙门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内,一袭青衫的少年正在院中持枪而立,身形沉稳。风吹过他头上绑着发髻的丝绦,飘扬飞舞。那把墨色的长枪立在身旁比他的人还高上一些,但却没有丝毫不协调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般。

   枪的尾端是很奇怪的由十七瓣错落有致的花瓣组成的一朵火莲的形状,虽钝,却似乎比枪尖还具有杀伤力一些。

   少年调匀好呼吸,持枪平端。没有见他有丝毫回身发力的动作,但那把枪却连同手臂直直的朝前方刺了出去,风云变色。他的身形也飘飞跟上,翩若惊鸿。

   练完枪法的秦川又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全身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地差不多了,没有了三天前那样紧绷着想要裂开的感觉。

   想起一个星期前在醉云居的血战就一阵后怕。若不是自己枪术还算可以,若不是自己恰好在来九叶城的路上救了宁国郡主,若不是当晚吕率及时赶到,若不是……如果不是这么多巧合,只怕自己现在或者已经死了,或者被关在萧家或者兵部的监狱中等待死亡。而陈玥儿呢,怕是早已落入了萧文远的魔掌,生不如死了吧。

   想来人生的遭遇真的很奇妙,若不是自己运气太好就是苍天这两天上朝了。自己才一出秦村没两天的功夫,先是救了宁国郡主,然后和大内侍卫打架,然后再到和郡主莫名其妙的见面,再到认识陈玥儿,将四大世家之一的萧家得罪透了,当然,还有可能有一个卢家。

   在养伤的这些天里,吕率已经跟他说过了那位被他废了一只手的少年叫卢静龙,家中有位二叔在朝中为官,而且官职不小,中书令,正二品,真正能在李玄疏面前说上话的人物。但吕率在说完这些事实时并没有看到秦川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反而还恨恨的说了一句:“早知道就将他四肢全废了。”

   吕率不知道那个少年说这句话时的信心来自何处,郡主?还是陛下?但他显然没注意到秦川在说着话时悄悄摸了摸胸口,那里面放着叶秋给他的那块玉。那时他心中想着的是叶秋走的那个夜晚淡然说那句“或许还可以更远些”的神情,睥睨天下。所以他说这句话多半不是来自信心,而是十年来耳濡目染的一种气质的自然流露。

   秦川收枪,抹了抹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尽管风很大,很冷。身上的那件郡主给赐的锦缎衣服已经不复存在,尽管事后萧家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也送来了不少衣服和钱财。但他却把这些身外之物都给了吕率。当然,他还留了一些给陈玥儿和陈老头。

   这身青衫,是母亲缝的,虽然粗布麻衣,穿在身上却格外舒服。

   “秦大哥,吃饭啦。”陈玥儿的声音从南屋传来,显得格外欢快。

   自从那晚一战之后,他觉得他和陈玥儿之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初尝男女情爱的他变得有些木讷,反倒是老陈一直跟他叨叨说让他做自己的孙女婿。每次他说这话时,秦川铁定是一脸憋得通红地杵在那。而陈玥儿也是害羞地低头忙着家务,一双眼睛却偷偷地在秦川和自己爷爷身上瞄来瞄去。

   秦川听见那声吃饭了不由苦笑,想到不久又要面对陈老的唠叨,面对陈玥儿那双偷瞄过来却闪着期盼的眼瞬间又黯淡下去,他的心中有些痛,也有些无奈。

   他不能跟陈玥儿承诺什么,更不能让这个如花般的女子在如花般的年龄就眼睁睁看着自己随军远征。他的征兵文书已经被吕率拿到兵部衙门报备,他现在也是领着军饷的大胤军人。而且消息已经传来,半个月后,这一次征来的新兵便要启程增援费城,看来北方的局势已经不是很乐观了。

   寒风肆虐了一阵,终于有些柳絮般的东西从上方掉下来。

   秦川怔怔地抬头望着:下雪了。

   还记得上一次看见下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在雪地里堆了好多好多很小的雪人,而且对秦村里所有的男孩子说:“我是将军,你们和那些雪人都是我的兵。”

   其实,这所有的男孩子,就只有三娃子和王柱两个人。三娃子去年当兵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呢?

   雪,渐渐大了起来。他抬脚朝着南屋走去,依稀还有一缕炊烟倔强地自屋顶飘出,好像陈玥儿的眼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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