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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惨案

浮沉录 南唐 6540 2023-12-29 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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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叶城南下的官道上,经历了腊月的那场雪,阳光似乎温暖了起来。官道两旁的树木花草,都已经抽出了一些新的嫩芽,和那些枯黄的树枝形成对比,显得霎是葱茏。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灰尘扬的有些高。马车是很简单的敞开式的,类似于用来运粮的马车一样。赶车的是个少年,一袭青衫,鞭子挥得又急又欢。后面的平板车上铺了些稻草,坐着一个胖胖的少年,一双眼睛很是好奇地盯着后面那条灰尘形成的带子,久久才散去一小段。

   当马车又拐过当天溪林旁边的分叉口时,秦川的眼神变得回味起来,挥鞭的手,也不由的慢了几分。那片被火烧过的蒿草地焦黑而枯黄,但经过那场飞雪的滋润后,其间已然露出了些稀稀拉拉的青苗。

   怕是到今年夏天,这里又是一片葱葱郁郁了吧。秦川这样想着。

   王柱则坐在车上扶着一个礼盒,显然那条灰尘形成的带状事物已经让他失去了注视的欲望。他正抱着一个纸包,里面是五六个特地出城时买的肉包子。

   远处,九叶山庄那些金碧辉煌的房屋掩在闻缺山柔和的曲线中,竟也多了一分淡然出尘的味道。香烟袅袅,蔼蔼薄雾。

   官道行去有三十几里,已然将九叶山庄那片偌大的房屋抛在了身后。一个小小的驿站出现,挑着一个茶字的大旗高高挂着。

   秦川将马儿的速度稍稍放慢了,尽量不让那些扬起的灰尘飘到茶肆中。

   下了车自有小儿来牵马去喂草料。平板车没有卸,只是秦川和王柱已经将上面买的一些平常父母不舍得买的礼物拿下车,搁在了他们喝茶水的桌上。

   茶,是平常炒的山茶。没有银针的清淡文雅,也没有舞凤的霸道刚劲,有的只是炒茶时的烟火味和一丝淡淡的苦。

   茶肆是一个简易的竹棚子,离着官道约莫二十几步的距离,卖着茶水和给赶路人用的寻常充饥的食物。竹棚子的前面摆着三张小桌,此时除了秦川和王柱之外,还有两个中年汉子坐在另一桌,低着头啃着饼子,一面还大口喝着酒。闷不做声。

   秦川仔细一瞧,认出了二人是九叶城里一家大渔市里收鱼的,而且只收须纹鱼。往常二人来收鱼的时候秦川也见过几面,有时候赶着汛期捕捞的好时节,装满一船靠了岸又得立马入湖去。而这些被捞上来的鱼也自然有各个渔市的人来收走,不光是九叶城,连临近的一些县城也都会在那个时节派人过来收渔。

   所以每年的七月份到九月份是巢湖沿岸十几个靠打渔为生的村子的大日子,也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秦川没想到在此处还能碰上熟人,便端了茶水和盘子里在九叶城买的精致糕点走了过去。他本来就是一个天真阳光的少年,虽然在九叶城经历了某些这个俗世被称之为黑暗和不公的事情,让他看这个世界的目光有了一些改变。但他从骨子里还是同那天在巢湖上捞到那条特大的须纹鱼一样。

   “李叔,钟叔,没想到在这碰见了。今天又去秦村收鱼了?”秦川咧着一嘴牙齿笑着同那两个大汉打着招呼道。

   那两个低头啃着饼子,大口喝酒的大汉明显地都被吓了一跳,酒水都从嘴边洒出来不少。

   二人打量了一会儿从邻桌走来的少年,只觉得有些眼熟,但记不起在那里见过了。但当他两人的目光从秦川身上掠过,又看下那边桌上正在吃喝得不亦乐乎的王柱时,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两人显然想起来了那个正在吃喝的胖胖的少年是秦村王里正家的儿子,平时就有些傻乎乎的。

   见二人欲言又止且有些躲闪的目光,秦川的心一下子七上八下起来,心道:莫非村子里出事了。

   由于秦村靠着巢湖的地方被闻缺山的一段余脉挡住了东去的道路,而且西边也是一大片密林,所以进村的路比较难走,平常也只有这些收鱼的人才时不时地进村去。有时候也带些城里的吃的用的什么的换鱼。

   二人在秦川的追问下,却依旧没有再说什么。所以秦川更加认定了心中的某些想法,一种强烈的不安自心头涌起。

   最后还是那个姓钟的汉子看到秦川腰间挂着一块大胤的军牌,想起了眼前这个少年是秦村东头第三家,秦巨家的小子,这才扯了扯姓李的汉子。在秦川焦急的目光中,两人这才左右看了一下,凑得离秦川很近了才低低说了一句:“秦村没人啦。”

   说完这句之后,无论秦川怎样问,二人只是低着摇头,叹着气,没再说话。甚至是连饼子都还没有吃完,便付了钱,各自挑着一担木桶,沿着官道,朝九叶城的方向走去。

   马车也没要了,礼物也没拿了,甚至连正在吃喝的王柱他都没有叫。秦川只是下意识的拿着炎魂,失魂落魄的朝通往秦村的那条小道狂奔而去。

   炎魂握得很紧,仿佛那才是他唯一的依靠。王柱很纳闷秦川为甚么一个人跑了,但他却没有追着去,依旧吃得很开心。

   村庄在望,秦川是抄闻缺山的小路走的。虽然路途崎岖,山石嶙峋陡峭,但依然减缓不了他身形的丝毫。

   他在山坡上就看见了坐落在那片开阔平坦地带的简陋的房屋。码头的方向,那些固定在岸边的木桩上系着渔船,秦川数了数,一共四十三条船,显然没有人家出湖。可是村子里面却一片安静,连王柱家平常爱在村子里面晃悠的土狗都不见了踪影,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湖风吹过,送来了一阵血腥味。秦川不安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

   他没有选择那些被上山砍柴的人踩出的道路而下,只是直接从山上那个看似还算比较缓的坡上直接一跃而下。怪石突起,树林茂密,都丝毫没有阻挡他的身形。怪石处脚尖轻点,枝条茂密处他则选择最直接的方法,炎魂或扫或劈,清除着障碍。

   往昔热闹的秦村此时安静得可怕,除了巢湖的水被风卷上岸再退去的“哗哗”声。比刚才山风过处更加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秦川从村子的最西头推开了王柱家的门,匍匐在血泊里的是王柱的母亲。周围流淌的血已经渐渐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的血块,像龟裂的土地一般。这个可怜的妇女背后中了一刀,切口很整齐,刀,很快。

   之所他先来到村西头,却是因为,他不敢第一个推开自己的家门。

   一家一家的走下去,无一例外,没有任何活口,甚至连狗的没有放过。

   秦川的心如死灰一般,他双目尽赤,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机械般的推开每一家的门,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相处了十几年的相亲,不知道是谁,如此残忍的杀害了他们。

   他的呼吸也沉重起来,胸口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那股被叶秋称之为内息的气流也在体内疯狂的乱窜起来,撞击着他的经脉和内腑,传来一阵阵剧痛。然而秦川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般,只是机械的去推开那些简陋的房门,一间,两间……

   那个熟悉的院落,门口的篱笆栅栏上支起的竹竿上还晒着渔网。网丝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其中的一张网上还留着那个熟悉的,秦柳氏经常用来补网的梭,连着一根线,垂在竹竿上,显得很荒凉。院中还留着那条小矮凳,那晚秦川去九叶城之前父亲跟他说起身世,说起了那个燕家的老者,抽完的那两锅烟的烟灰,被磕落在凳脚,还那般明显。

   少年的步子很沉重,如同闻缺山上那些巨大的石头。木门虚掩,本来已经被血腥味所麻木的他却又在闻到房屋内的血腥味时,身躯明显颤抖得很厉害。

   “嘎吱”,木门被推开了,风很自然地吹了进去,将里面的血腥味又散去了一些。父亲那张很朴实布满了皱纹的脸上显得很惊恐,定格在某个挥刀的时刻。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神采,只是那个长长地烟斗,却已然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中。

   秦川只听脑袋中“轰”的一声,一口堵在胸腔中的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闭上眼睛之前,他还依稀看见房里的母亲喉咙间的伤口。那股在秦川体内乱窜的内息,也安静了下来,归在了气海之中。

   九叶城郊外秦村被屠案虽然被官府很严密地控制了舆论,为了在这段非常时期不引起恐慌,知州府衙对当天去到秦村的一干军官将士亲自下达了封口令。

   但这个消息仍然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仅仅在三天的时间内,就传遍了九叶城,成了街头巷尾的饭后谈资。知州府衙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对于大胤子民骨子里面朴实却劣根的性格来讲,祸不及身,他们便默然视之。

   秦川依旧躺在兵部衙门不远处的那个小院中,此时已经是平北元年正月十二。在大家准备欢度元宵,都忙着扎彩灯,写灯谜的时,却没有人想过,九叶城郊外那个渔村一百三十三口人,已经再也没有见到这些漂亮彩灯的机会了。

   小院落已经被加强了警戒,自从吕率因为秦川的关系被从九品的执戟校尉提升至正八品的宣节副尉后,他为秦川做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接到东边渔市的那两个收鱼人的报案之后,在知州府的推动下,省略了前面那些立案的繁冗程序,直接由吕率带领五十几个府兵,又是一路浩荡地前往秦村。

   到了之后,连他们这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见过血,杀过人的府兵也感到了异常的愤怒。随即联系到一个问题:是谁?如此残忍的对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下如此杀手。

   经过一番侦查之后,他们得出了一个震惊的结论。杀人者,只一人。而且,对渔民的生活很了解,趁着腊月那天下午的那场飞雪,所有人都没有出湖时下的手。

   传闻而至时,萧家在这件事情上立场一直都很尴尬。毕竟他们和秦川在十来天前发生了外人看来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在那件事情的处理上萧家那位夫人表现得十分低调,甚至可以说已经向秦川服软了。但是亲历过醉云居那一战的那些旁观者在闲聊之余都很习惯性地将矛头指向了萧家。为此,萧的人亲至知州府衙和兵部衙门解释,言辞恳切。萧清肃声称,萧文远已经被禁足了,而卢静龙据说是已经在那件事情上吸取了教训,就算他想找麻烦,也不会蠢到这般极点。

   秦川在听吕率跟他说着些情况时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从那天在自家门前晕倒,到被府兵救回来这三天的时间里,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吃一口东西,除了偶尔喝口清水。

   头发凌乱了,陈玥儿上去给他梳理他也没反应,眼神凌乱了,陈老上去开导他,他也没反应。就在他日渐消瘦,脸色日渐苍白,大家都以为这个少年挺不过这丧亲之痛时。在正月十三那天下午,大家发现秦川和王柱都不见了,那把炎魂枪也不见了。

   吕率带领着府兵开始满城找人。并且派人通知了萧家,他也怕这位爷一怒之下将萧家业杀个鸡飞狗跳的。话说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萧家,若真正将他们惹恼了,事情捅大了,只怕九叶城这些个人没一个会有好果子吃。

   正在吕率找得满头大汗时,那个守城门的士兵。也就是那天看见萧夫人马车进城并查验了通关文牒的士兵跑来报告说下午太阳快落山时,看见一个两个少年从南门出城了,其中一个提着一个用织锦包裹的长物,应该就是秦川和王柱二人无疑。

   吕率听完他的叙述时心也随之一松,知道了那个少年怕是又回秦村去了,只是不知道他回去干什么。

   还是不能让他出事的好。他心里说着,招呼了十来个手下,让其中一个回去复命,而自己则带着另外的人朝秦村走去。

   但是,没有人发现,在秦川和王柱不见的第一时间里。有一个娇弱的身影,已经带了些干粮和香烛纸钱在包裹中,朝那个只是听说过的秦村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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