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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决定

浮沉录 南唐 5021 2021-03-06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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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天昭二十七年的最后一天,腊月的这场寒风覆盖了大胤朝的大部分地方。中州七郡只有南阳郡和岷川六郡没有被这场寒风所波及。当然,南阳郡最北边的九叶城还是略微感受到了一点寒意,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但是再往南走,靠近巢湖的地方,依旧是气候宜人。至于岷川六郡本就有天府之国的美称。据史记载,虽然岷川六郡的名字里面有“六郡”,但其实就是一个郡而已。当年南阳中平侯陈守只占了南阳同岷川两个郡,却在几年的时间里势力发展壮大,逐渐同费季相抗衡。

   其中原因皆是因为岷川六郡虽地处偏远,但气候宜人。若是遇上丰年,粮食出产能与其他六郡总和不相上下,所以费季立国后将岷川郡索性改成了岷川六郡。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大胤朝发生了一件大事儿,朝廷正式拟旨改元。新的年号由天昭改为平北,过完这一最后一天便就算是平北元年了。从这道旨意上不难看出,当今天子平叛漠北,肃清四野的决心。

   但除了潜龙度和太泽山脉以北那些被漠北人占据了家园的人之外,再往南一点,到燕南平原上,那里的人对朝廷这道旨意都普遍不是很关心。虽然朝廷改元不是很频繁,但是却也不足为奇。毕竟作为平头小百姓来说,只要能每顿吃个八成饱,有点余钱在口袋里,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倒是这次漠北入侵,朝廷征兵征粮,让不少地方上的官员有了以权谋私的借口和胆量,惹起了不少地方民怨如潮。许多以权谋私的官员看着天子这几天的大动作,估摸着北方局势怕是不容乐观了,那位天子怕是没什么心思再来管自己贪些小财了。

   可是越是这样想的脑袋掉得越快。首先是离帝都最近的河池郡泗水城的知州陈远山因征兵期间私收贿赂,强抢民女。御史院查明问罪后交由刑部关押,只等来年,也就是平北元年的正月十五一过,便将成为大胤朝祭旗的第一人。自陈远山案之后,各地又陆续有几个大小官员被揪了出来。有的是最近趁着动乱才开始谋私的,有几个是一直以来都在搜刮民脂民膏颇为富有的。毫无疑问,这些被抄出来的家产皆尽充公。朝廷正打战呢,开销自然大,蚊子再小,它也是肉不?

   就在这股趁乱打劫之风即将要被肃清之时,九叶城的知州衙门和兵部衙门也都接到了正式的调动兵马的文书。

   正月初九这一天,也就是九叶城接到正式调动兵马文书的第二天。秦川已经通过吕率知道了这一纸调令的事实和具体安排。这时的他反而心里轻松了不少,他觉得他骨子里就有一种上阵杀敌的激动在作怪。他想起那天新兵集训的第一天在校场上,知州那充满煽动的讲话点燃了不知道多少双年轻热血的眼睛。可是秦川却心如磐石。

   真正让他心中这份激动被勾出来的,还是校场的那些呐喊声,响彻天地。而且,那个府兵中郎将明御秋也说了一句话:带甲从军,是一种信仰;保家卫国,是一种责任。然而杀敌,仅仅是因为他们要杀我们。而我们,得活下来。

   这句话在知州讲完煽动性的话语之后,轻描淡写,却铿锵有力的被说出来,一字一句都印在了在场的四千六百人的耳朵里,心里。就如同这个冬天九叶城的那场飞雪,每一片都轻如柳絮,却将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将九叶城所有裸露的地方掩盖成了雪白。呐喊声随之而起,响彻天地。

   照理说,往年新兵被征集后都得训练半年乃至一年才会被发往各地戍边,服完兵役。但这次战事在即,属于临时征兵。所以朝廷也对这次被征调来的士兵之作了十天的集训,便各自放其回家,好在北上之前同家人团圆一番。毕竟,只要打仗,就会死人。

   由于秦川的关系,王柱被免去了兵役,准许其返乡回家。毕竟朝廷要个二愣子上战场也没多大的用处。而且,听说王子非在北边的案子已经查明,实属无辜。并且他也重新被秦可籍启用,成了他身边重要的谋士和说客。两边用力的情况下,就算王柱现在吵着要跟着大军开拔也是不太可能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三天之前,由府兵三百人组成的压粮队伍已经北上,将这些日子筹措到的粮草运往燕平郡孤阳城,等待朝廷统一调度。那里也是各地北上大军至潜龙渡的最后一个补给站。

   秦川此时又坐在醉云居二楼,包间门口那张画着山水的屏风依旧,整个包间里和十几天前一样。宁国郡主那朵珠花依旧在他怀中收好,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一楼大堂里的摆设明显和那晚血战之前有了很大的区别,桌椅摆放间极有规律,而且都是焕然一新的红木家具。据马馥说,那晚朝知州府同兵部衙门报信的就是他安排他那个远房侄子去的。而且血战之后,他请了九叶城有名的先生“许半先”许子昂卜了一卦。许子昂说他今年命犯太岁,凡事处理得妥当,那飞黄腾达自不用说。但若是处理不妥,则性命难保。

   马馥是个生意人,但凡是做生意的都怕事。当然,除了萧家那种已经将生意做到极致的人例外,但萧家也有怕的事,怕的人。

   许子昂那张天机不可泄露的脸顿时就成了马馥的救命菩萨。所以他二话没说,当即奉上了五十两银子,请许子昂指点迷津。这才有了这一楼这些桌椅板凳的格局来。

   秦川熟读兵法,依稀看出了安排那些桌椅板凳摆放的方法的人颇知兵略,怕也是位民间奇人。

   马馥和吕率陪坐着,陈玥儿同老陈也坐在了秦川的左手边。王柱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已经忍不住开吃了,丝毫没理会其他人的感受。但是大家伙都知道他那里有点问题之后在一些细节上倒也是不同他计较。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他最爱吃的肉包子,他也能吃得这么香。

   再有几天就该拔营北上了,以秦川的身手,新兵集训时明御秋只让他熟知了大胤的军规军法,以及嘱咐了“战场上得听从号令,不可逞匹夫之勇”。最后封了他个百夫长,领一队长枪兵。

   之后的日子秦川一直乐得其所,住在兵部衙门特批的小院里,练练枪法,偶尔同陈老喝两盅。要么就是教训教训王柱之类,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自从前天秦川听说王柱的兵役已经被免去时,就计划着这几天回一趟家,看看父亲母亲。萧家上次出手很大方,送来的银钱除却醉云居一楼重新装修开张的花销之后还剩很多。剩下的他分别给了陈玥儿和吕率。吕率倒是爽快地就收下了,但陈玥儿同陈老却死活不肯要。最后还是秦川说自己留一半,她祖孙二人才收下了那笔在他们眼中看来的巨款。

   想着那天三人为了推让那些银两,陈玥儿故作生气而倔强地样子,他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温暖。

   马馥是生意人,场面上的话自然比众人会说多了,所以今儿上午这第一杯酒也就有了由头。王柱可以忽略不计,他吃东西的样子肯定也是将众人忽略不计的。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很识趣地走出了包间,将时光留给了秦川和陈玥儿二人。就连陈老爷随着众人下到一楼喝茶去了。那幅水墨山水,绘在上好的绢上,经纬之间,灵动飘逸。

   秦川坐着没有说话,陈玥儿也没开口,只是脸有些红了。

   “朝廷的调令下来了,新兵正月十六拔营。”终于,不知道是方才那些酒的酒劲上来了,还是秦川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走到窗边,背对着陈玥儿轻轻地开口说道,语气如那天的雪花一样轻,一样飘忽。

   陈玥儿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很多,她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半晌道:“我知道。”语气很低,当那丝透出的倔强,秦川完全能感受得到。

   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些什么东西浮浮沉沉,在面对陈玥儿的倔强,他忽然像泄了气的鱼鳔一样。

   他的手笼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而他手心攥着的是一盒胭脂,“永和斋”的胭脂。一段较长的沉默过后,阳光刚好移过了街角,透了一缕进来。一些灰尘飞飞扬扬的在那束光线里挣扎,迸放出了五颜六色的光彩。秦川忽然想起了那晚血战时万千毛孔忽然打开的状态,他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股流窜的气流,酥酥麻麻。内息,这是叶秋跟他形容过的状态。

   他很顽皮地将那股气息导入手掌,轻轻对着那些被束缚在光线里的灰尘挥了挥,尘埃落定。

   他迎着那缕阳光笑了笑,很和煦,如同即将就要进入春天的九叶城一般。但是他此时背对着陈玥儿,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个笑容。

   陈玥儿本来低着头,听到这边的异动才抬起头来。她又看见了那个背影,这样让她原本就倔强地神情显得更加倔强了。她是个简单的女子,生活,幸福。这就是她想要的全部。那束阳光如此的干净,没有灰尘折射的色彩,如绢一样纯白。

   “你等我。两年。”秦川忽然说道,又紧紧攥了攥手心。这才从窗户边走回来一些,立在桌子旁,将那盒胭脂轻轻搁在桌子上。“永和斋”三个字镂在盒子上,细细的小楷,很精致。

   笑容,忽然就从陈玥儿那张倔强地脸上绽放开来,如炎魂尾端的莲花。

   “叮咚”,房檐上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一片雪花没有融化,此时也化作了一滴水,掉落,随风而散。

   于是,在秦川的心里,天昭二十七年的冬天,结束在那个笑容中。尽管此时已经是平北元年正月初九,上午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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