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浪漫青春 三途楼茶话之鲛人泪珠

第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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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08-03

   师傅曾经说过,传说中的屈原之徒宋玉,写过一篇著名的《登徒子好色赋》。

   她说,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她说,这样一位姿色绝伦的美女,趴在墙上窥视宋玉整整三个寒暑,他都没有答应和她交往。

   她说,人生在世,就应该有宋玉这样的气魄和眼光。

   底下,用力摇了摇手里印着紫红色蔷薇花的圆角折扇,乘着师傅背着身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立马歪过身子附到墨染的耳边,振振有词地对他说:“这如果不是政治家的夸大其词,用来达到对比鲜明的震撼目的的话,那么――宋玉那个看不清自己的心还在那里炫耀的家伙,绝对绝对绝对是早就爱上邻居家的那位小姐了。”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世界上没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人,除非她的一颦一笑在你的眼里本就是美的标准了。

   ――俗套地说,就是那躲在“灯火阑珊处”的,你“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人出现了。

   将躺在床上的他的眉目在心里一遍遍描摹,描摹得我的心“砰砰砰”的好像有点超速的嫌疑。

   原本以为,是娘亲给的这幅活蹦乱跳的身心,活到十六岁最终还是出了点问题,最后不知所措地想了一夜,终于用综上所述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理论镇定了自己。

   在君墨染八年来明着暗着的告白里都没有答应的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只见了三次面的暂时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陌生人。

   第一次,是在许先生的墨魂斋。

   他指着我手中把玩的鱼形青花瓷搁笔架说:“我家小姐很喜欢这砚台,不知你可不可以把它让给我,在下愿意出十倍的价钱。”

   许先生究竟是姓许还是姓徐,我是很久也没弄明白。我问过他很多次,多得他一见我就会找各种解释:在下姓许,言午许,允许的许,许诺的许……

   对于名字这方面,像许先生这样执着的人现在实在是很少见的了。

   就比如说家里的那位管家大人吧,虽说来我家已经很多年了,我到现在也只记得他的姓氏很复杂,名字很简单。开始时候叫错了几次,他还会捏着拳头很“耐心”地叫我改改,到最后估计是他自己也觉得成大事者不应该拘束于名字这种小节,也就随我去了。本着越简单越好的原则,我叫他小白。

   谁叫他总喜欢穿一身白衣服,做出一副很天真懵懂的样子,又害羞,又喜欢装嫩……

   我对许先生说:“要不,我叫你老黑好了,颜色的话对我来说比较好记。”

   只见他颤颤地伸手指着门前扒着后腿挠颈子的癞皮狗,幽怨地说:“你不是这样叫它的么~~”

   直到有一天,估计是把所有的词语成语都说完了,他说:“小兄弟有否听过白娘子传奇,里面有个叫许仙的书生,你可知道?”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说:“白娘子传奇里面的那个原来姓许啊,我一直以为也姓白的――徐先生,我饿了,我想吃老板娘做的点心。”

   终于,十八条巷子里以固执著称的墨魂斋老板,再也没强求我记着他的姓氏了。

   像这样的事情呢,就告诉我们两个道理。

   第一,凡事啊莫强求,一切随缘就好,像“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样的事情是生活中经常发生的,你用平常心对它,它才能用平常心对你。

   第二,永远不要强求一个记性不好的人记住你的名字。不然结果是既伤人又伤己。

   许先生的夫人是灵水城有名的食楼――江南饮的老板娘,街坊邻居们都喜欢叫她梅娘。她有一双叫人艳羡的做美味的好手,我最爱吃的甜点,便是她家的梅子酥,松松脆脆的,咬上一口齿颊留香。只是好东西必然有它的脾气,每天限量只卖十份,错过了不管是再多的钱还是再好的交情也买不到了。

   那天,我的馋瘾上来了,却没能赶上,只好跑到许先生的铺子里威逼利用、软磨硬泡。我威胁说:“许先生,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就把这搁笔架买回去拿来放筷子!”

   像许先生这样的文人,总有一种精神上的洁癖。比如说刚开始他死活也要我叫对他的名字,又比如说,他很多时候不喜欢把“琴棋书画诗酒花”和“柴米油盐酱醋茶”混为一谈,具体的表现就在于他听见我的话之后,吹胡子瞪眼,一脸要“英勇就义”的表情。

   就在我挑着眉头和下巴,和许先生僵持不下的时候,有旁人清朗的声音传来。

   “我家小姐很喜欢这砚台,不知你可不可以把它让给我,我愿意出十倍的价钱。”

   君墨染讲话,总是慢悠悠的,吊儿郎当,一副半辈子没睡醒过的样子。他的声音里透着懒劲,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紧急重要的。有时真气不过他这样,我就拉着他的两只耳朵使劲晃――看他叫疼的时候急不急。

   而眼前的这个人,说起话来是不徐不急,仿佛这东西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但气势上来说却好像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带着审视的表情,顺着声音看向他,脑子里突然就闪过这样的句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也不记得是哪本小说里的话了,虽然整体来说艳俗了点,但“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还是足以配得上他的。而这刀裁的鬓,墨画的眉,又叫人有点奇怪的熟悉感。

   ――莫名的熟悉感,明明是完全没有印象的面庞,但那眉目嘴角的一笔一画却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好像曾经从手上无数次描画过一般。

   我是不是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我的记性可不好,除了名字,人家的长相也是经常要看上十遍八遍才记得住的。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因为这跟对方的面貌好坏绝对是没有关系的,就像君墨染,七岁那年遇见他的时候,他就被人夸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可我也直到第三次见面才记住他的模样:这就是几天前搬来我家隔壁的在孟学馆上课的时候坐我旁边的那个不喜欢吃梅子酥的同学。

   而且我觉得那时候能记住他的原因是――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梅子酥呢?

   真是不可思议的味觉。

   我还在毫不掩饰地细细打量着他,他却已经举起手指着我手上随意拿起的搁笔架,浑身给人一种志在必得的架势。

   这瓷架子方才入手还是冰凉的,这时已经被指尖拿捏得带了些许的温度。我颠了颠,拇指和食指捏着微微一转,歪头示意:你要这个。

   他略一点头,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

   先生教过,做人要做有骨气有傲气的人,所谓有骨气有傲气的人呢,就要学会“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才是有骨气的人该做的呢?

   以前从来没有真正遇见过这样的事儿,但我估计是把东西撂他头上,大声冲他喊:你没听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句话吗?有钱你了不起么,兄弟我很穷,可穷得只剩下钱了?

   可再有骨气有傲气再有钱的我,前提还是个没什么金钱概念的脑子却有赚钱雄心的商人,况且――

   ――我又不喜欢这个架子。

   “额,这……”老实巴交的许先生像是要开口说什么,被我一眼瞪,只好闭了嘴。“里边还有”之类的话,在这个场合可是不适宜说的。

   坑蒙拐骗的奸商固然是当不得的,但利益的最大化贯来是我们的崇高追求。

   商人的原则是什么?

   那就是你情我愿的状况下,能敲多少是多少。

   ――更何况,许老板店里的东西,无论是手感、质地、还是色泽、样态,贯来是没得说的好货色。

   潇洒地展了扇子,我冲他一扬眉毛,说:“请便。君子不夺人所好,反正我买了也打算用来搁筷子的,文艺的东西还是应该有文艺的用法。”

   嘴上虽是这样恭维着,心里却暗暗叹气,这样连搁笔架和砚台都分不清的小姐,再怎么文艺,我看也是伪文艺。

   他向我一点头表示道谢,嘴角略微勾起。

   抬眼间,只看见他水色长衫的袖口上,一抹藏青色的针脚从眼前一晃而过,精神一恍,他已走出门去。

   许先生在我耳边唠叨了很久,我才回过神来,掏掏耳朵,笑笑说:“先生今天不请我吃嫂嫂做的点心,怕是说不过去了。看我,不过是随手颠了颠,就为你卖了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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